说薄荷

前段时间,友人送我一盆薄荷,不久就枯死了。[①]幸好提前移出两株,放在可乐瓶里水培,倒也是生了根。叶子和茎之间窜出一簇白花,每个大概半颗米粒的尺寸,似乎要证明薄荷不仅仅只有叶子而已。

 

生平第一次与薄荷接触,如果不是薄荷糖,那就是风油精了。记忆中小时候的风油精瓶子形状像是三潭印月的石塔,现在有点像金茂大厦。玻璃瓶里五毫升的绿色液体,相当于一份化妆品的小样,却是对付蚊子包的“神仙水”。[②]而我第一次看到作为植物的薄荷,则是在爷爷家村坊的井旁。无意间扯下一片叶子放到鼻前一闻,沁人的清香,配合凉凉的井水,可以洗走一夏天的酷热难当,心生大喜。

 

“沾花惹草”的这点功夫是和表哥学的。小时候和他一块儿钓龙虾,抓蜻蜓,拾柴火的路上,眼睛乌子总在不停地搜寻。嚼厌了三叶草酸酸的味道,就去尝一串红花瓣底部的甜露珠,要是桃浆的味道不那么苦,整棵桃树早就被我们剥得干干净净。有过把羊屎当弹珠捡回来的尴尬,也发现过彼岸花,当时不知道它的名字,只是左看右看,好一阵子说不出话。

 

将一株薄荷移种到爷爷家院子的无花果树旁,爷爷也很高兴。老人多少都有些囤积癖,对于植物也不例外。而我爷爷更是对植物情有独钟,他倒不是喜欢奇花异草,那些娇生惯养的主儿可伺候不起。道旁的朝天椒似矮矮的路灯,旁边是外黄里黑的秋葵花,泡沫盒里小葱开花像一个加大版的蒲公英,南瓜藤爬成一片墙,荫蔽一方阴凉。橙黄的金铃子随风飘荡,要是熟透了,就裂开,撒下血红的果肉来。

 

植物要是能和中药扯上关系,就像是山上有座有名的寺庙,那爷爷就更喜欢得不得了。对他来说,上山就是淘宝,可以寻到他所知偏方的药材。稍微粗一点的根,怎么看怎么像人参。薄荷也算是这样一种植物:特殊的香味,带点刺激,中药书上肯定少不了它。爷爷说,种了之后,草丛里蚊子要少了不少。

 

薄荷很好养,种的第一年就发了很多,半米高的一丛绿。可惜再次去爷爷家的时候发现已经只剩下杆子了。叶子不知道是被虫子蛀了还是被鸡啄了。如果是喂了鸡,那鸡肉会有薄荷味吗?[③]

 

后来爷爷就把幸存者移到围墙外,薄荷就沿着墙长了一排。再后来,村里有人会摘几片薄荷叶子,或是取几株自己种,看来,薄荷是在村子里传扬开了。怕断了种,爷爷又在院子里重新种了一些,旁边有几株表弟小学科学课要求种植的凤仙花。红花和绿叶,算是显得不那么单调了。

 

今年夏天台风过后,薄荷都被吹倒,伏在地上。过了几天碰到土的茎上都发出根来,像番薯藤一样,这片绿又要扩张境界了。之前朋友送的那盆薄荷,我取名叫翠微,源于武汉归元禅寺前面那一条路。而爷爷家的薄荷应该叫作翠茂了。如此茂盛,就不用怎么呵护了。我每次去,总是掐下几片叶,对半撕开,凑近鼻子,吸一口气,整个脑子都是清凉。

 

莫吉托里,薄荷叶和青柠片一起,被冰块挤在玻璃瓶里。西餐厅里好多餐盘里也都会放几片薄荷叶。但薄荷不常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。倒是有一款夏季甜品——木莲豆腐——少不了薄荷,晶莹剔透像冰粉,但无红糖和干果,就没有那么腻,纯粹的冰凉爽快。

 

爷爷家还没有种木莲,无法自制。记得,离家不远的南山,有一片悬崖上似乎长着木莲。不知道何时有机会在爷爷家也种上。

 

 

 

后记:

自媒体时代的开始,每个人都要说话,而很少聆听。但过后,流量会集中到特定几个发声者。然而,私人写作永远不会凉透。它总是把着更真实的故事,呈现给身边的人。

 


[①] 看来,城市里,人和植物都生活不易。

[②] 不过我更喜欢清凉油,五角硬币大小红色金属盒子上龙和虎。相比于风油精,其效果更加温和。当然,主要成分还是薄荷脑。

[③] 高中的时候,柜子里滴了许多风油精,导致放在其中的苹果吃起来有一股薄荷味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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